“保障供给”造成粮价低迷

“发展经济，保障供给”是新中国经济建设和粮食生产的一贯方针，它稳固了新中国的政权，也为中国社会的安定团结和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，这无疑也是十分正确的。随着国民经济的稳固和发展，特别是改革开放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建设，“保障供给”原则在农业生产，特别是粮食生产中的延续，也必然会造成市场经济中不平衡的现象，也引发一些我们认识上的纠结不清。



“保障供给”是计划经济的核心，具有重要的社会和政治意义。但是，“保障供给”在经济上隐含的一个意义就是“不计成本”、“不惜代价”。比如要保障中国的国防安全，就要发展独立的国防工业体系，保障国防工业的技术水准和生产供应能力，这是不能够用单纯的经济尺度来衡量的问题。同样，为了保障中国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，中国必须倾全国之力保障粮食供给，不计成本 - 包括直接的生产成本和间接的“社会成本”和“机会成本”。



但是在中国，我们却没有发现我们的农产品价格高于国际市场的价格，这就引发了我们要谈的第二个问题。“保障供给”的第二层含义是国家机器必须具有有效的管控手段，以确保这一目标能够实现。在中国，我们幸好不缺乏这样强有力的政府和有效的管控手段。这些手段包括：



第一，国家可以严格控制耕地的数量和用途，比如十八亿亩耕地的“红线”不能随意被突破；

第二，国家对于粮食流通渠道的有效控制，排除流通渠道的干扰者和“不和谐因素”，以确保对于粮食最终价格的绝对定价权；

第三，农民必须按照国家计划完成粮食种植面积和生产定额，不允许抛荒，否则承包的土地会被收回，并且只能按照主渠道“指导”的价格销售。



“保障供给”的第三层含义是，在现行价值和价格体制下，土地的资源价值和农民的劳动力价值无法得到体现。如果这些土地被用于“变性”和商业开发，短期会得到超值的经济回报，而用于种植业，由于得不到应有的回报，它甚至被“撂荒” - 这就是说，国家投入用于保障粮食生产和社会稳定的“社会成本”颇高；而农民用种地同样的工时在城里打工，则可以得到数倍、甚至数十倍的回报，而留在农村种地实在是“得不偿失” - 这说明农民为了保留土地的承包权利，付出了很高的“机会成本”。



“保障供给”的第四层含义是“充分供应”和“供大于求”。粮食是特殊的商品，是人类生存的最基本的需求，不允许从纯粹的市场经济的角度去策划，政府也不允许随行就市随意涨价，更不会允许“缺口经营”。在改革开放前，中国需要由“配给制”的凭票供应和价格管制来进行分配和管理，以维持有限的粮食资源的均衡分配和价格稳定；改革开放后粮食生产长期的“充分供应”和“满足需求”，在市场经济中就必然会造成商品价格持续走低。试想，如果中国的住房市场上永远有超出社会总需求的现房供应，政府可以随时兑现住房“保障供给”的承诺，中国的房地产如何会炒成现在的天价？正是由于炒作建设用地的“稀缺性”（我很怀疑这种“稀缺性”的合理性），购买者的涨价的心理预期和通货膨胀造就了今天楼市的泡沫，也让房地产商们赚得钵满盆满。



如果单纯以农民自身的利益度考虑问题，农民就应该适当减少粮食供应，以增加粮食供应的“稀缺性”，让我们这些城里人不得不以高价购买有限的商品粮，从而达到其自身利益的最大化，这就是所谓的绝对化的“市场经济”。现在的许多“投机资本”正是这样通过炒作资源、机会和信息的“稀缺性”，忽悠政府、基金和散户，以达到其利益最大化的目的。但是，从社会发展经济的本意和社会道义的角度来讲，农业通过减少供应来博取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当属于“违规”和“少德”行为；况且，分散的小农经济也不可能具有这种认识和组织能力；最后，各国政府和中国的“发改委”当然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。但是我们应该认识到“保障供给”意味着对农民利益的“最小化”的结果。



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，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不平衡的问题，特别是农业和非农业经济的不平衡的产生，是因为：



第一，正是由于世界各国政府的干预，农业产品必须“保障供给”，价格不允许随行就市，使得产品价格持续低迷，边际效益递减，而非农业产业却不必如此；

第二，农民必须以“市场”的名义为全社会承担“保障供给”的责任，付出的是高昂的机会成本；

第三，中国的农业生产者（农民）并不具备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 - 选择权和定价权，只是产业链上“被”参与者。



随着社会经济工业化、信息化和金融化的发展，以及产业结构和人口结构的调整，以自然力为基本特征的农业产业必然会持续地被“边缘化”，这正是“恩格尔定律”产生的原因；然而，各国政府对于新兴产业的偏爱和放纵，以及对于传统农业的苛求和严管，也使得农业总是在社会责任和道德的重压下更加步履维艰，更加强化了“恩格尔定律”的效果。



在世界各个国家，粮食生产和粮食经济是一个非完全意义上的市场经济行为。我们必须认识到，我们在享受充足和价格相对低廉的农产品供应的时候，中国政府，特别是中国农民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。

今年粮价不低吧？